侯垚被文君公主召到面前問話,
行完禮后姬文君卻是久久都沒有開口,反而饒有趣味地打量了侯垚很久之后才說道:
“你就是侯垚?”
侯垚心里腹誹著她在說廢話,表面上還是要恭敬地說道:
“回殿下,學生正是侯垚。”
姬文君哼了一聲道:
“你是不是得罪過一個叫明宏博的舉人?”
侯垚第一個反應就是公主在派人調查他,差點嚇得魂飛天外,
但是旋即又一想:如果真被查到了什么,應該就沒有資格參加‘鹿鳴宴’了,
既然讓自己來了,應該就是沒有查到什么,或許是有別的原因。
這么一想,便又鎮靜下來,然后緩緩說道:
“回殿下,學生確實和一個叫明宏博的舉人有些小過節,
都是一些小事,不知道公主為何有此一問。”
姬文君冷笑道:
“哼,小過節?你可真是心大啊,你知不知道若不是本主幫你把卷子追回來,
今天的鹿鳴宴,根本就沒你的份。”
侯垚這次是真的懵逼了,臉上一片茫然。
林立輝輕笑著搖了搖頭解釋道:
“介丘,此事沒有公開,事情是這樣,明宏博是本次的眷錄官之一,
他將你的試卷偷走,后被公主發現,又幫你追了回來,
所以老夫才能得以見到你的試卷,并欽點你為解元。”
侯垚愣愣地哦了一聲,一時竟呆立當場。
他是實在沒想到自己一份試卷竟然還會有這么離奇的經歷,好半天才憋出一句:
“弱弱地問一句,明宏博會怎么樣?”
林立輝哭笑不得地道:
“為一己私怨,致使朝廷的恩科有失公正,其罪犯不赦,不誅他三族,已經是法外開恩。
你覺得他會有什么下場。”
侯垚嘆了口氣,有點蛋蛋的憂傷:
“那就是死定了唄。唉,可憐的娃……。”
姬文君一臉不解的道:
“他差點毀了你的前途,你竟然還可憐起他來了。”
侯垚趕緊解釋道:
“回殿下,我不是可憐明宏博,只是可憐他未過門的妻子……。”
說著他將姚英哲和宛君的故事說了出來,只是其中隱去了兩人的真實身份。
“……,事情就是這樣,明宏博固然可恨,但他未婚妻何其無辜,
所以剛才學生第一時間想到了那個可憐的女孩,唉……。”
姬文君被說的眼淚都差點要掉出來了,林文輝輕輕點頭:
“介丘原來還是一位性情中人,不過老夫認為這可能是上天給你朋友一個機會,
讓他可以挽回這段青梅竹馬的感情,只是他會不會去,敢不敢去就不得而知了。”
侯垚點點頭:
“恩師說得極是,回頭有機會,我一定要好好勸勸我那朋友,
人生難得一心人,不能因為一點困難就放棄。”
姬文君也從傷感中恢復過來:
“還是先想想你自己吧。”
侯垚有點懵逼地道:
“不知公主殿下是何意?恕學生愚鈍,不知自己有何事?”
姬文君不滿道:
“本主給你幫了這么大的忙,難道你就沒有一點表示嗎?”
侯垚這下聽明白了,原來是索要好處費了,
可是對方這身份,給少了拿不出手,給多了又肉痛,這可咋整?索性裝傻吧。
“公主殿下已經富有四海,學生錢財不多,不知道要如何表示?”
姬文君一臉嫌棄道:
“誰要你的臭錢,聽說你很有詩才,就寫首詩夸夸本主吧。”
侯垚心里松了一口氣:
“請殿下稍等,學生去取來紙墨……。”
姬文君打斷道:
“不用了,我這里有。”
說著一揮手,一個宮女托著一把空白的香扇和筆墨到了近前。
侯垚苦笑一下拿起了筆,仔細想了一下后在香扇上寫道:
天下第一珍,大夏明珠:
傾國傾城,非花非霧,春風十里獨步。
勝如西子妖嬈,更比太真澹濘。
鉛華不御。漫道有、巫山洛浦。
似恁的、標格無雙,鎮鎖畫樓深處。
曾被風、容易送去。曾被月、等閑留住。
似花翻使花羞,似柳任從柳妒。
不教歌舞。恐化作、彩云輕舉。
信下蔡、陽城俱迷,看取宋玉詞賦。
侯垚剛寫完,姬文君迫不及待地搶了過去:
“讓本主看看廣東第一才子是怎么夸人的,嘖嘖嘖,傾國傾城,好俗的詞啊……。”
原本姬文君一臉興致地看著,待看到一半時,忽然就臉紅了。
這首詞不光是夸了她美貌無雙,其中還有隱有單相思的意思,
在這禮法森嚴的時代,這簡直算得上是赤裸裸的表白了。
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哪經得住這個,頓時心如鹿撞羞不自勝。
不過這詞要是被旁人看去,細細追究起來的話,是有大不敬的嫌疑,
所以她看過立馬將扇子收了起來,連林立輝都沒給看。
正好此時一個官員上來匯報,已經到了吉時,該合唱‘鹿鳴’了。
《小雅·鹿鳴》是周王宴會群臣賓客時所作的一首樂歌,發展到今時今日已經形成了一套完備的禮儀,
女子不能參與大禮,因此姬文君主動帶著內侍和宮女退到內堂,
外面就交給林立輝,由他這個主考來帶領眾官員和士子唱歌。
呦呦鹿鳴,食野之蘋。我有嘉賓,鼓瑟吹笙。吹笙鼓簧,承筐是將。人之好我,示我周行。
呦呦鹿鳴,食野之蒿。我有嘉賓,德音孔昭。視民不恌,君子是則是效。我有旨酒,嘉賓式燕以敖。
呦呦鹿鳴,食野之芩。我有嘉賓,鼓瑟鼓琴。鼓瑟鼓琴,和樂且湛。我有旨酒,以燕樂嘉賓之心。
高唱的同時輔以瑟、笙之樂,不過現在的這個樂并非最遠古的樂,遠古的樂已經失傳,
現在輔樂是后人根據古籍重編的,少了幾分歡快,多了幾分莊嚴肅穆。
侯垚第一次感受到了古典雅樂的魅力,唱完一曲鹿鳴,只覺得身心都輕松了很多。
難怪繁體的藥字是草字頭下面一個樂,好的音樂也是一種治病良藥。
禮樂完成,仆役們開始上菜,公主自是不會出來跟大家一起飲宴。
宴末,幾個年老的舉人上前給主考敬酒,然后一同跪地請缺,
這也是鹿鳴宴的傳統,一些無意再考進士的中、老年寒門士子,會在鹿鳴宴上向宴會主持人申請進補缺職,
一般宴會主持人也都會根據情況,事先準備兩、三個不太好的職缺,按考試的名次排位分配給這些士子,
分到實缺的自是歡喜,沒分到的,也只能感嘆自己運氣不好。
林立輝將目光看向左布政使,左布政使立馬會意上前:
“本省目前有三名知縣需補缺職,梅州豐順縣、梅州大浦縣,以及廣州府寶安縣,排位高的舉子可優先選缺。
誰愿前往豐順縣?”
一老年士子高聲道:
“學生愿意前往,謝謝大人厚愛。”
左布政使點了點頭,記錄了下來:
“嗯,三月內,你可前往縣衙上任。大浦縣誰愿前往?”
一名中年士子高聲道:
“學生愿意前往,謝謝大人厚愛。”
左布政使再次點了點頭,記錄下來:
“你也同樣在三個月內,前往大浦縣上衙上任。最后是寶安縣,誰愿前往?”
一時間眾學子皆沉默不語,實際上這宴會上的補缺實職都是最爛的職缺,
大浦、豐順都是全省有名的窮縣,稍微有點門路的人都不愿意前往這兩個地方就任,
這些在宴上求職的士子大多是沒什么門路的普通士子,
就是按順位排他們大多也只能排到這種地方,所以自然也就沒什么好挑剔的,
不過寶安縣就不一樣了,因境內有座寶山,山中有銀礦而得名,自古就是重縣、要縣、大縣。
其地理位置極其重要,在侯垚的前世,它有一個震驚世界的名字,深圳。
而且寶安縣轄區面積可要比深圳大得多,包含香港全境不說,還包含一部分東莞的屬地。
這樣一個重要縣的缺職在‘鹿鳴宴’上本應該引起哄搶才對,
但是結果卻是令所有人都集體沉默了,
左布政使心里不由地哀嘆:寶安縣如今已經臭到無人愿意前往了,怕是又要強行指派新任知縣了。
當即,他正要宣布收回任命的時候,突然一個聲音響起:
“學生愿往寶安縣任職,謝大人厚愛。”
眾尋聲望去,說話之人竟然是新科解元侯垚,
這一下把所有人都給整懵逼了,新科解元放棄會試,直接進補缺職,絕對是自有科舉以來亙古未有過的情況,
姚英哲慌忙上前拉了侯垚一把,然后在他耳邊低聲道:
“介丘,你這是瘋了嗎?且不說放棄會試的影響,你知道寶安那是什么地方嗎?
那里被稱為知縣的墳地,近十年來,平均每兩年便要送走一名知縣,無一人能活下來,
別人避之猶恐不及,你還趕著上去,這是要送死嗎?”
侯垚的這一舉動確實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,此時還在盤算如何將其引入父親麾下,
這官一旦當成了,再想招安那可就難如登天了,
尤其是廣州府這種他父親權勢都無法滲透的地方。
侯垚確實不知道寶安縣有何可怕,實際上大多數南海府的士子都不知道,
南海府居海外,消息比較閉塞,除了少數消息靈通之人,大多數人對外界的情況都是茫然無知。
“英哲此言何意?寶安縣莫不成還是龍潭虎穴?”
姚英哲聽見侯垚真不知道其中的兇險,心中頓時松了一口氣:
“介丘,當今寶安縣有四霸,任何一霸都不是一個小小的知縣能得罪的起的,
當寶安的知縣,別說升官了,能保住性命就謝天謝地了…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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