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先生,半月水府禍害無數,侵占他人之地,我做得有什么不對嗎?”
“你做得對,做得很對。”
“啊?那先生為什么在殿中說我的方案,龍宮不會答應?”
“問題就是,你做得太對了。”
聞聽此言。
玄壽整個人...不...整條龍都懵逼了。
蘇幕無奈地看了玄壽一眼,道:“你以為水府之間的爭斗,僅僅只是他們之間不滿意么?”
“你真笨,”
小猴子一副看不下去的樣子,道:“龍宮里面那些老家伙怎么愿意看見一方獨大的局面,他們自己沒有辦法解決,巴不得他們打起來,而且打得越猛烈越好,”
“不然龍宮是傻子安排你來調解,讓你來可不就是為了激化矛盾。”
最后一句話,扎心了。
不過更加讓玄壽扎心的是,龍宮居然以東海無數生靈為棋子,只為了他們的權柄,或者說統治。
想到自己當初化龍之時,先生對自己的叮囑。
玄壽便覺得自己沒有完成先生的囑咐。
他低下頭,無比愧疚地看向蘇幕,道:“先生,對不起。”
蘇幕自是不知道他居然想了這么多,便頗感疑惑,“為何要跟我說對不起?為何要覺得自己有錯?”
“先生當初便教導過我,道途走得越遠越高,便應該越發謹記當福澤萬物,”
玄壽難以接受如今的局面,道:“曾經我不過是一尋常蛟龍,所掌地域不過一條河,得先生指點,化而成龍,居東海大淵,修為比以往更甚數十倍,卻未能庇護一方,反被利用,害無數生靈慘死。”
望著自責的玄壽。
蘇幕微嘆一聲,沒想到自己當初一句話居然成為了玄壽修身立道的根本。
如今玄壽陷入這樣的狀況,自己好像也有一定的責任了。
他沒有和玄壽講什么大道理。
而是說道:“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。”
玄壽眸光驟亮,期待無比。
“好啊好啊,我就喜歡聽故事,”小猴子猶記得蘇幕講過的關于一只與眾不同的猴子的故事。
“從前,有一道人,接朝廷之令前往邊關除一魔頭,”
行走在水府中的速度緩緩說道:“這魔頭在邊關之地,連屠數城,道人立志必斬此惡魔,然而事情并沒有道人所以為的那么簡單。”
玄壽聽得極其認真,他甚至不知從何處取出了一個本子認真記錄。
給旁邊的小猴子都怔住了,道:“你至于么,一個故事而已。”
玄壽卻道:“猴師...猴兄,請認真聽講。”
他很想要稱猴子為師兄。
但先生好像不愿意收他為徒。
莫千與也聽得很認真,她比較好奇蘇幕要用什么樣的故事來開解玄壽。
蘇幕沉吟道:“這名道人入邊城之后,便召集當地諸多修士,一邊護民一邊安排人手尋找那魔頭蹤跡。”
“不料這魔頭邪法高深,又屠殺數萬百姓煉制魔道邪器,并布下幻境引誘道人入局。”
聽到這里,玄壽整只龍都緊繃了起來。
蘇幕接著道:“那魔頭告訴道人,若他現在離去,可放過城中剩下百姓,若道人不離去,繼續擾他,剩下的數萬百姓也會因道人而死,屆時,所死之人,也有道人一份罪孽在身。”
說到這里,蘇幕看向了玄壽,問道:“試問,若你是道人,當如何抉擇?是就此離去,還是帶著數萬人的性命與魔頭作賭?”
“這?”玄壽神色顫動,顯然,他已經將自己帶入其中。
他不知道先生所說的故事究竟是真是假。
但他也聽出來了,若道人帶著數萬人性命去斬殺魔頭,最終失敗,數萬人因道人而死。
似乎就成為了如今的自己。
他調解失敗,東海紛爭再起,無數生靈也將因他而死。
甚至于說,那些跟隨他一同前來調解的,已經葬身在那海溝之中。
在東海,他不知道龍宮陰謀。
在先生的故事中,自己什么都知道,又該如何選擇?
一時之間,玄壽竟不知曉,他問道:“先生,那道人是如何選擇的呢?”
蘇幕語調很是隨意,“道人沒有半點猶豫,揮劍向魔。”
“結果呢?”
蘇幕看著他道:“沒有結果。”
聽見這話,玄壽懵了一瞬,心想怎么會沒有結果呢?
但蘇幕已經轉身離去,似乎不愿意再多說。
玄壽看著先生離去的背影,忽然明白,先生這是要自己去悟。
道人沒有半點猶豫,揮劍向魔?
他的腦海中回蕩著這句話,心想為什么這位道人能夠如此果決。
這名道人難道就不擔心自己失敗么?
況且,那名魔頭修為如此高深。
按照先生所言,魔頭的修為應該比道人還要強大吧。
“離去,可救數萬人于水火,”
玄壽思索著,喃喃道:“留下...”
“魔頭詭辯,你也敢信?”便在玄壽喃喃之時,沒有跟著蘇幕一同離開的猴子,突然一掌落在玄蛟的身上。
被驚了一下的玄壽同時也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。
是啊。
邪魔外道,最擅蠱惑人心,且個個心狠手辣,這些魔頭所言,能有幾分是真。
他興奮地看向猴子,道:“猴師兄,難道先生是想要教我,無論我是否來到這里,都會是這樣的結局?龍宮...其實和魔頭無異?!”
說到這里,玄壽心中再起疑惑。
“可是...我們不是應該去阻止嗎?道人揮劍向魔,以弱勝強,我又如何能是龍宮敵手?”
被玄壽稱為師兄,猴子頗為自得。
畢竟,論境界修為,他落后玄壽許多。
這般情況下還能夠得到如此尊重,哪能不爽。
“我看你笨蛋一個,道長是不會收你為徒的,”
大概是覺得這么說會太打擊玄壽,小猴子轉而安慰道:“我也不能透露太多,你還是慢慢悟吧。”
說完這句話。
猴子雙手背于身后,似個長者般離去。
“多謝猴師兄指點,”玄壽仿佛完全沒有意識到小猴子的自得其樂,還感激地向他行禮。
而后玄壽口中便是念念有詞。
接下來的幾日。
蘇幕和莫千與都沒有離開九華水府。
水府之中除了九華主母偶爾過來一次,便再無其它人。
至于最初九華主母向他們所提出的交易。
蘇幕和莫千與確實沒有答應,但不代表他們不會去,也不代表九華水府不愿意將天一真水給他們。
蜀山位列大周十大圣地之一。
作為神洲大地上首屈一指的宗門,縱然是放在九洲大陸之上,也必然是人人敬仰和畏懼的存在。
若是這樣的存在當真卷入到東海的紛爭之中。
所代表的意義將大有不同,甚至會讓人懷疑蜀山是不是想要侵占東海,或者大周是不是想要侵占東海,又將掀起多大的風浪。
故而。
不管蘇幕和莫千與有沒有資格代表蜀山,他們都不能這么做。
但天一真水也不能不取。
所以蘇幕和莫千與還是會去。
但他們不會說話。
不說話,便是最好的態度,也是九華水府所需要的力量。
因為。
無論是蘇幕神律真傳的身份還是莫千與上清峰繼任者的身份,出現在談判桌前,都會讓人產生無限遐想。
他們兩人自然成為了九華水府的貴客。
只是那封信的緣故,蘇幕這幾日內心并不平靜。
其間他幾乎都在修行。
而玄壽幾日來都在想蘇幕所講的那個故事,所悟出的道理幾乎一天兩條。
每一次他都會來尋蘇幕。
蘇幕的回答很是簡單——嗯對對對!
倒不是敷衍,而是玄壽所悟,對他自身的修行來說,都是大有裨益的。
就像他最初所想,無論自己是否來到這里,龍宮都會這般做,有時候面對現實,就是那么無力。
一顆小螺絲又如何改變大局,總要學會接受。
如若始終沉于自責中難以抽身,只怕大道未成便先中道崩殂了。
也就在玄壽求學解惑的時日里。
九華水府和半月水府之間的談判,也如約而至。
蘇幕和莫千與走進了九華水府的談判隊伍之中,向流繁島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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