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76小說網 > 顧先生的掌心寵安雯顧崢 > 第一百零三章 傷痛

那是一個很愜意的下午。

陽光、海浪、沙灘,還有美食……

晚上,老人在院子里準備了火鍋。

海島風味的火鍋。

采用釀酒過程中酒糟發酵產生的酸醋,加入其他調味品作為鍋底,涮出來的海鮮酸辣鮮甜,夾著淡淡酒香,別有風味。

吃了差不多時,顧崢被一通工作相關的電話叫走,留安雯同老人聊天。

老人突然問:“你想不想看阿崢小時候的照片?”

安雯咬著椰子上面所插的吸管,很有興趣地點頭。

那是一間書房,一本很大的相冊放在書架上。

有些高,安雯的身高拿不到。

坐在輪椅上的老人,要站起來。

安雯哪能讓老人從輪椅上起身啊?拖了一把實木椅子,自告奮勇。

老人坐在輪椅上,柴干般的手扶著椅子:“慢點…慢點……”

安雯拿到相冊,側低頭:“外公,你別擔心。”

她跳下來,炫耀光輝事跡:“我小時候和我哥比爬高,能爬兩層樓高的樹。”

老人:“你還有哥哥啊?”

安雯點頭:“嗯。”

相冊在老人腿上展開,老人低著頭,語調比剛才多了些低落情緒:“阿崢,也有哥哥。”

安雯坐下。

老人手指拂過塑封的相片:“但現在,沒有了。”

安雯想起顧峣的事,連忙阻止:“外公,我們不看了。”

“沒事。”老人抬眸,已然眼眶淚水,“已經很多年了,沒事。”

說著,老人就指著一張照片:“你看,這是他們滿月時的照片。”

照片里,兩個小嬰兒并躺著,手舉腳踢,周邊圍著一群大人,無不展露笑顏。

顧崢和顧峣是雙胞胎,長成一個模子,同框的時候,幾乎分辨不出誰是誰。

老人總是指著照片,讓安雯猜哪個是顧崢。

安雯哪里猜得出?

完全碰運氣。

兩兄弟一起躺著,被抱著,后來坐著,被牽著,再后來,獨立行走。

看著看著,老人默默抹了一下眼眶:“這人老了,總覺得以前的所有事就在昨天。”

又翻了一頁,安雯學會搶答了,指著戴眼鏡的小孩兒,非常自信:“這!這是阿崢!”

老人笑,一字一頓:“又錯了!”

安雯質疑:“怎么會?”

老人指著戴眼鏡的小孩兒:“這是阿峣,阿峣兩歲時被查出先天弱視,所以戴眼鏡的是阿峣。”

安雯愣了幾秒,想起在顧崢奶奶那里看見的照片,那時顧崢奶奶就說‘戴眼鏡的是阿峣’。

當時,安雯以為顧崢奶奶患了阿爾茲海默癥,記混了。

原來,真是啊。

老人笑意未收:“阿崢是后來近視才戴眼鏡的。”

安雯愣愣點頭,一臉原來如此:“這樣啊。”

此后的每一張照片,顧峣都戴著眼鏡,也就能輕易分辨出二人了。

兄弟倆長大,不再像小時候形影不離。

合照漸少,個人照漸多。

老人很珍惜那些照片,小心翼翼地翻頁:“他們兄弟倆,一動一靜,除了長得像,哪里都不像。”

有顧峣提著毛筆寫字的照片,乖順坐在椅子上對著鏡頭笑的照片,下圍棋的照片……

有顧崢踢足球的照片,趴在沙發上扮鬼臉的照片,騎矮腳馬甩鞭子的照片……

老人指著一張合照:“你看,這時候六歲了。”

應該是生日趴,四處都是彩帶。

照片定格在顧峣坐在沙發里,被顧崢從側面偷襲抹奶油,嚇得往后縮的瞬間。

一切都那么生動。

關于那場生日的照片,還有好多。

安雯的視線在其中一張照片上停留。

照片里,顧崢站在凳子上,手里拿著切蛋糕的小刀,莊慧把他抱著,親他臉蛋,親得他瞇著眼睛,縮緊脖子。

好有幸福力的一幕。

安雯感覺心臟疼疼的,手掌不自覺捂住心口,視線漸漸模糊:“阿崢小時候好活潑。”

老人翻了一頁:“現在性子,是不是像小時候的阿峣?”

“嗯。”安雯忙點頭。

她就是這樣覺得的。

只是沒敢直說。

這些照片,讓她對不上現在的顧崢。

不止顧崢,還有莊慧。

她在記憶里,好明顯的愛著孩子啊。

對于這些,安雯也不敢問。

安雯不敢問的,是老人要說的。

老人側頭,許是沒休息好,一雙眼睛稍顯渾濁:“阿峣是在八歲生日那天出事的。”

安雯很想知道,可在此刻,閉著眼睛搖頭:“外公,可以不用說。”

老人是真的很喜歡安雯,這女孩兒熱情,有生命力,情感充沛,是個聽別人的故事也會動容的性子。

這樣,很好。

和阿崢在一起,很好。

老人輕輕拍了一下安雯肩膀:“沒事,都是一家人,想著這些話阿崢是不會說的,所以,由我代勞。”

老人說,顧峣是在生日那天出事的,他和顧崢同時掉進游泳池,莊慧最先發現,等莊慧把顧崢拉上岸再去救顧峣時,已經來不及,顧峣在醫院搶救了三天,還是去世了。

說著這些,老人仰起頭,長長的吐氣,平復心緒:“阿峣的離開,全家太過悲痛,特別是我女兒,她一直無法面對阿峣的死。其實,誰又能去面對呢?就連我也無法面對,那時,我借著工作忙碌,希望能淡忘傷痛,等我再見到阿崢,已經是一年以后了,那時,阿崢就變得不像阿崢了。”

安雯揪心地整理這些話。

所以,莊慧才對顧崢冷漠嗎?

因為看見他,就想起自己另一個兒子?

或是想起自己沒能救起另一個兒子?

還有顧崢,因為什么變了性子?

對于這個問題,老人給出了自己認為的答案:“我想阿崢,大概是想連阿峣那份一同活下去,又或者是在那個家,不能再隨心所欲,只能懂事。”

說到這里,老人突然有不可控的情緒,手指發抖:“阿崢是我看著長大的,他的本性我太了解了,有很長一段時間,我總覺得他不是阿崢,后來我很后悔,如果在最悲痛的那段時間,我沒有躲出去,我來護著他,阿崢是不是就還是原來的阿崢……”

安雯握著老人的手:“外公,一切都過去了,別想了。”

老人緩緩轉頭,看著安雯:“是啊,一切都過去了,過去二十幾年了…”

似乎,該放下了。

可怎么放得下呢?

明明所有人,都沒放下。

只是不再提,而已。

老人反握住安雯的手:“孩子,阿崢活得不好,他現在得到的那些贊許,在我眼里,都不是好。”

安雯抿著唇,頻繁眨巴眼睛也沒控制住眼淚。

老人又說:“我的女兒我很了解,她不會好了,這輩子大概都好不了了,顧淵又縱容她,這是她的福氣,但不是阿崢的福氣,阿崢在那個家不開心,不快活,不是他。”

老人拍拍安雯的手:“我一直覺得一切都太晚了,但看見你,又覺得可能不算晚。”

他眼神期許:“孩子,以后你們的家,要開心啊。”

安雯很重很重地點頭:“會的,外公,一定會的。”

老人自覺失態,先行離開。

安雯獨自留下,看那些歲月的痕跡。

原來那個有些奇怪的家,背后有這樣的傷痛。

每個人都陷在連歲月也無法磨滅的悲痛中。

安雯合上相冊,放好,獨自調整了好一會兒情緒,去找顧崢。

他穿著清新的花襯衫坐在案幾前,耳朵上掛著藍牙耳機,一邊操作電腦,一邊同人講話,講的是德語。

安雯站在門口,沒進去,腦子里都是剛才的照片。

明明已經調整好的情緒,此刻輕易就破防。

她站了一會兒,顧崢手指輕敲耳機,掛斷電話。

他側頭,笑了一下:“怎么委屈巴巴?”

安雯不答反問:“你忙完了嗎?”

顧崢察覺安雯的不對勁,笑意頓住,站起身,椅子腿在地磚上很刺耳的劃拉一下:“怎么了?”

安雯沒忍住,跑上去抱住顧崢,掩不住哭腔:“阿崢~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