鳳玄緩慢地眨了兩下眼睛，視線逐漸變得清晰，看清楚了跪坐在身前的人。
他虛弱地笑了笑，艱難地開口：“阿……澤……咳咳……”
鳳玄傷勢過重，才一開口，便又劇烈地咳嗽起來，鮮紅的血從他嘴角溢出，染紅了衣襟。
“師兄！”白澤慌亂地幫他擦拭著嘴角的血跡，眼眶泛紅，哽咽道：“師兄……你別說話……”
“阿澤……我……”鳳玄努力撐開眼皮，凝望著眼前的少年。
他想抬手摸一摸少年的頭，卻怎么也使不上力氣，他龍筋被抽，龍骨被剔，渾身軟綿綿的，沒有一處不在泛著疼。
手腕上的傷還在冒著血，稍微動一下就疼的他額間直冒汗。
白澤發現了他的異狀，紅著眸子搖搖頭，眼中蓄著的淚水再也忍不住，順著他的眼尾滑落。
“師兄，你別說話！別動，會疼……我替你療傷。”
鳳玄喘息著，胸膛劇烈的起伏，喉嚨里傳來干涸的聲音：“阿澤……別哭……咳咳咳……師兄不疼……”
白澤搖頭，泣不成聲：“不是，你騙我，你很疼，很疼……師兄……”
龍筋活生生被抽出，龍骨被剔，怎么可能不疼！
鳳玄看到少年的眼淚，感覺心里像是被什么狠狠揪住了一樣。
他盡力氣扯動著嘴角，帶著一絲笑安撫白澤：“別哭，師兄……真的不疼……讓師兄再……好好看看你……”
白澤咬緊牙根，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情緒，他強忍著心臟處傳來的劇痛，小心翼翼地托起鳳玄那沾滿血污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。
他低聲呢喃：“師兄……對不起……都怪我……是我來遲了……”
鳳玄的雙目中泛濫著溫柔的水光，他艱難地動了動手指，溫柔地拭去白澤眼角滾落的淚珠，“不怪你，不是你的錯，別哭……男兒有淚不輕彈……”
說到此處，鳳玄的聲音逐漸弱了下來，氣若游絲，“阿澤……對不起，師兄……怕是不能再遵守與你的……約定了……”
這句話說完，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，他瞳孔開始渙散，意識開始模糊。
白澤聞言，當即慌了神，“師兄！醒醒……你別睡！我求你，別睡！別丟下我！我就只剩下你了。”
鳳玄卻已然沒有了回答他的力氣，只能無聲地開口：等我回來。
話音一落，便緩緩閉上眼睛，生機開始慢慢消散。
“師兄！”白澤抱著鳳玄，聲音沙啞，悲傷欲絕。
“別走！師兄，你再睜眼看看我好不好……”
白澤不斷地重復著這句話，他以為鳳玄會像剛剛那樣睜開眼，再喊他一聲，阿澤。
可是，無論他說多少次，懷中的人都沒有再睜開眼，原本還有些許溫度的身體也逐漸變得冰涼。
“師兄，霧蓮居的蓮子好了，你不是一向喜歡吃那蓮子羹嗎，我去采來做成蓮子羹給你吃好不好？”
“師兄，你這次要吃什么味的，甜的還是咸的？你不說話，我就當你默認了都想吃，我每一樣都做一份給你好不好？”
白澤用指腹輕輕摩著那人有些冰涼的唇，一滴又一滴的淚順著眼尾滑落。
”師兄，你聽得見嗎，你應我一聲……我求你了，你就應我一聲，一聲便好。”
鳳玄依舊閉著眼睛，沒有任何回應。
白澤忽然笑出了聲，笑著笑著，他雙目無神地看著懷中的人。
“啊……”
似乎是知道懷中的人不會再醒過來了，白澤撕心裂肺般仰天怒吼，仿佛受傷的野獸，憤怒又無助。
周圍的一切突然變得混亂了起來，天旋地轉，空間扭曲，黑暗襲來。
白澤眼前的視野一片漆黑，仿佛掉入了深淵，身體被拉向無限的黑暗深淵，逐漸失去了意識。
不知過了多久，白澤耳邊隱約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，有人叫喊著：“神君！不好了！出事了！”
然后就是一陣乒乒乓乓地亂響，像是什么東西被撞倒摔碎了的聲音。
白澤猛地睜開眼睛坐起身來，發現他已經離開了那座鎮魂塔，師兄的尸身也不見。
師兄！
他慌亂地四處張望，尋找師兄的身影。
這時，有一男人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，焦急地說：“神君！出大事了！你快去看看吧！”
男人的話將白澤從混沌當中拉回到了現實，他揉了揉眉心，強迫自己清醒過來，這才發現他是在羅酆山的天子殿中。
現在發生的事，離兩位師兄隕落已過千年，殿中的這個男人，正是張衡。
白澤抬眸看向御座之下的人，沉聲問道：“何事如此慌張？”
“神君！梅小仙君他……放花燈時不小心把悅澤城中的那棵不死樹燒了，鳳玄上神的聚魂燈……”滅了。
張衡話還沒說完，白澤人身形一閃就不見了蹤影。
“神君……等等我！”張衡急忙追了過去。
片刻間，白澤身影已然出現在悅澤城的廣場。
廣場中央的那棵樹還燃著熊熊烈焰，一點也沒有要熄滅的跡象。
白澤見狀，面色一沉，眉宇間瞬間染上一抹寒霜。
只見他伸手一揮，一道金光射向廣場中央的那棵還在滋滋冒著火焰的大樹，剎那間火焰盡消。
火一熄滅，白澤瞬間化作一抹流光進入了不死樹之中，直接現身于供奉著聚魂燈的石室內。不出所料，原本擺放在石室中央的那盞聚魂燈已全部熄滅，就圍繞著的那一圈護魂燈也盡數熄滅。
這一刻，白澤感覺到心臟仿佛被什么東西狠狠捏住，盡數揪在一起，痛得他快要喘息不過氣來！
他臉色鐵青，眼眶瞬間通紅，緊緊的盯著那盞熄滅掉的聚魂燈，極力地克制著心中升騰而起的怒火。
“師兄……”他低低喚了一聲，聲音低沉帶著微不可聞的顫意和難以壓抑的悲切。
他緩步走近那一那盞熄滅的聚魂燈前，伸手想要觸摸它，卻又忽然停頓了。
他深吸了一口氣，雙目赤紅如泣，強行忍耐著胸腔之中翻涌不斷的憤懣之意，咬牙切齒地念出一個名字。
“梅旭堯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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