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……過江……強盜……”
風雨順結結巴巴,語無倫次。
冷雙易豎著耳朵,仔細聽風雨順話里的詞語,丈二摸不著頭腦,強盜?
什么強盜?
“你慢慢說,不著急。”他遞給對方一個竹筒,“喝點水。”
風雨順是一個長相和性格一樣樸實的漢子,他喝了幾口水,長長地輸了一口氣,開始訴說。
“我們靈渠人的明珠——跨江大橋,已經建成兩百多年了。我爹是護橋人,風靜陽。我家就住在沙丘嶺往那邊不到二十里的小村子,風橋村。”
風雨順兩手抓緊竹筒,看了眼冷雙易,又趕緊看向別處,“三十年前,有一幫跟您很像的強盜,把我們全部趕離村子,往北遷徙。”
冷雙易這才明白,這人嘴里的“強盜”竟然是負責轉移凡人的修士。
風雨順鼓起勇氣起了個頭,看冷雙易沒有生氣,后面滔滔不絕起來。
當年,大批仙盟修士來靈渠大陸轉移凡人,由于靈舟短缺,選擇了分批轉移,沒來得及轉移的就徒步遷徙,盡可能避開入侵的魔族。
時間緊,路程長,修士們強硬地把他們的行李收進儲物袋,豬牛雞鴨全部殺死,方便快速前進。
凡人們敢怒不敢言,走了一年后,靈舟接到這批凡人。他們聽說要離開家鄉至少百年,一個個鬧翻天。
凡人壽命短暫,這意味著他們將永遠回不來了。
修士用強制手段鎮壓他們,把他們弄到船上,仙船向北直飛,他們這才知道,這些強盜是傳說中的神仙。
飛了不知道多久,仙船被一批潛入江北的魔族襲擊。
“那些恐怖的人形怪物把仙船打破一個大洞,仙船搖搖晃晃落在地上。許多人從大洞里跑出去,我也跑了出去,踉踉蹌蹌滑進河里。”
風雨順低頭看著手中的竹筒,大拇指無意識地扣竹筒上的竹節,“等我慢慢浮起來,看到仙船已經飛到很遠的地方了。岸上慘叫聲不斷,那些人形怪物在吃人。”
冷雙易若有所思,“你在河里,他們沒有發現你?所以你逃走了?”
風雨順點點頭,“那條河里長了許多蓮葉,我一直躲在水里,直到那些怪物全部消失。”
“然后你就回來了?”
“對,這二十多年,我一直躲在草下面,一點一點爬回來。”
怪不得剛才他一直讓自己饒了他,原來是擔心怪罪他從靈舟里逃走。
這樣的人肯定不是投靠了魔族。
可是,他的家明明在這里,為什么要過江呢?
冷雙易微微松一口氣,身體放松,靠在椅背上問道:“那,你為什么要過江?”
“我要去救我爹!”風雨順猛地抬起頭,神色十分激動。
“什么?你爹在江對岸?沒有轉移走?”
聞言,風雨順“撲通”跪下來,扶著冷雙易的膝蓋,“神仙爺爺,我這么多年想清楚了,當年那些人把我們弄走,是為了保護我們。”
“三十年前我十六,我爹三十七,如今我四十七,我爹馬上奔七十了,您救救他吧?”
冷雙易連忙把一臉鼻涕和淚水的風雨順扶起來,“別哭,跟我說清楚,江南還有人沒有轉移嗎?”
風雨順悲恨交集,“江南的所有人,都沒有轉移!”
什么?
江南的人沒有轉移?
冷雙易大吃一驚。
“那幾年,我爹是護橋人,夢駝嶺那邊的護橋人突然提出跟我爹交換三個月,我爹就去了夢駝嶺那邊,誰知變故突生。”
“背井離鄉時,我遇到了江南的人,他們說那邊的人都是自己跑的,根本沒有人管。”
“……”
風雨順絮絮叨叨說個不停,冷雙易腦袋嗡嗡地疼,他拿出傳音板,把江南地形圖調出來。
紅鯨江自西向東,從靈渠大陸中部通過。
江南與江北一樣遼闊,同樣各種河道交錯分布,可以猜測,江南那邊的人不會比這里少多少。
冷雙易猛地站起來,丟下一句,“我會盡快前往江南救人。”
然后匆匆離去。
風雨順眼睛慢慢睜大,變圓,看著冷雙易離開的背影,眼淚大滴大滴地留下來。
外面。
周眥拿著一摞餅子剛好走來,見到他立馬快走幾步,“小易,你問完了?我正準備給你們送點餅子。”
熱氣騰騰的餅子散發著香味,藍瞅松鼠站在周眥肩膀上,正拿著一塊餅子往嘴里送。
冷雙易無力地擺擺手,“我不吃了,你給風雨順送去就行。”
“小易,怎么回事?有大事?”周眥看著冷雙易眉心的疙瘩,下意識問道。
“唉,江南的人好像沒有轉移,我要跟上面確認一下。”冷雙易拍拍他另一個肩膀,快步走開。
周眥愣了一下,把一摞餅子遞給藍瞅松鼠,“小鼠鼠,麻煩你幫忙把餅子給凡人送去。”
藍瞅松鼠大口把手上的餅子吞了,接過來兩手抬著,被周眥放在彎腰放在地上,立馬興高采烈地小步跑走,“不用謝。”
這邊,冷雙易已經用傳音板的最高權限,跟上面通上話。
“怎么回事?有大批魔軍進攻?”
傳音板傳出一道緊張的聲音。
“不是。”冷雙易直截了當地問道:“我們救了一個凡人,他說江南的人都沒轉移。”
那邊頓時沉默了。
等了好久,就在冷雙易以為傳音板是不是壞了的時候,那邊換了一道聲音,“你什么意思?”
“什么什么意思?我就想知道,江南的凡人你們派人轉移了沒有。”冷雙易對著傳音板大喊。
解春秋和周眥帶著其他人陸陸續續地走過來,在周圍默默坐在地上,豎起耳朵聆聽。
傳音板的聲音再次響起,“江北的凡人,我們已經全部轉移。哦,除了個別逃跑的。”
冷雙易聽著對方左右言他的話,氣不打一處來。
“我問的是江南的人!”
“轉移江北的凡人,已經動用我們大部分力量,江南的人,我們沒有能力轉移。”
“所以,江南的凡人一個都沒轉移嗎?”冷雙易的聲音已經出離憤怒。
那邊的人也有些惱了,“你就只盯著我們沒做的,沒看到我們做的唄?江北那么多人,那幾年我們勞心勞力,你知道嗎?”
“所以,你們眼睜睜地看魔族在江南肆虐?你們可以忍受江南的凡人命喪魔族之口?”
“啪!”
傳音板傳來一道拍桌子的聲音。
“放肆!江南江北只跨江大橋可以通過,你有本事!你們有本事把跨江大橋拿下來,我立馬帶著主力過江南!”
“拿就拿!誰怕誰?”冷雙易對著傳音板大吼。
“咚咚咚——”
一陣跑步聲傳來,魯嶺的身影在拐角處出現,大聲喊道:“小易,有魔軍正在過橋,后面烏泱泱一片,看不清楚數量。”
冷雙易還沒發話,傳音板里面傳來一聲大吼:“什么,魔軍大舉進攻?你們速度撤離沙丘嶺。”
“哼,將在外,軍令有所不受!”冷雙易朝著傳音板喊了一聲,然后立刻將傳音坊關掉。
他把傳音板往懷里一放,大步朝外走,“走,試試咱們新做的幻陣。”
眾人嘩啦啦站起來,跟著他往洞外走。
三十人全部出擊,分成六組,跑到不同的地方隱蔽起來。
魔軍通過大橋,浩浩蕩蕩前行,走著走著卻偏了方向,繞著沙丘嶺轉了個大圈才回到大路上。
冷雙易拿著傳音板小聲說道:“所有人,我輸五個數,把陣盤上的刻針扭過來,然后半刻鐘內全滅大陣中的魔族。”
“五、四、三、二、一。”
各處隱蔽中的陣石微微閃過靈光,魔族眼中的世界大換模樣。
一場屠戮迅速展開。
而后面過橋的魔族充耳不聞,朝著大路直走,沒有一絲異常。
魔族死后變成魔氣消失,不需要打掃戰場,實在很方便。
“準備把大陣轉回去,五、四、三、二、一。”
過橋的魔族腳步一轉,跟著前面領路的“魔族”拐入幻陣中,繞著沙丘嶺向前行軍。
冷雙易帶著四個人突然出現在大路上,將路上的魔軍盡數消滅。
如此殺了幾千魔族,魔族似乎才感覺到什么不對,行軍速度開始變換,一邊走一邊小心翼翼地東張西望。
冷雙易手勢點點,領路的魔族們也開始東張西望,行動變換。
又殺幾千魔族,魔軍終于反應過來,橋上的魔族慢慢撤退。
甕中捉鱉的游戲十分有趣,解春秋玩得一臉興奮,“小易,追不追?”
冷雙易搖搖頭,“那邊魔軍數目眾多,而且跨江大橋決不能損毀,我們且等一等,看有沒有機會再消耗一波魔軍。”
此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,眾人抓緊時間重新布置幻陣。
藍瞅松鼠坐在風雨順的腦袋上,兩只爪子抓著他的頭發指揮左右,“走,走,往前走!”
正忙著的周眥看到,趕緊把它抱下來,“哎喲喂我的姑奶奶,你來這兒干什么喲?”
藍瞅松鼠眼珠轉轉,“這個凡人餓了。”
風雨順猛地睜開眼睛,看到藍瞅松鼠斜著瞥過來的目光,立馬低下頭,悶不作聲。
“餓了?小松松你那里的果子吃完了嗎?”解春秋走過來,又拿出一把晶瑩剔透的紅色小果子塞給它。
藍瞅松鼠張嘴全吞了,眼睛瞇瞇,“謝謝主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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