果不其然,正如贏文所料。
馮劫在看完賑災十策后,嘴角抽搐了兩下。
他不得不承認,這賑災十策都是為國為民之舉,但他堂堂御史大夫竟然被一個束發小兒當中羞辱,這讓他心生怨恨之心。
旋即站起身來,整理了一下官袍,手指贏文怒目而視,厲聲喝道:“贏文,爾等庶子,禍國殃民,為一己之利,將至天下萬民百姓于不顧。”
此言一出,頓時全場剛剛安靜下來的氣氛,再次沸騰。
馮劫聽著周邊朝臣議論紛紛,嘴角露出一絲得意,感覺自己的面子找回了一些,繼續開口道:“就拿著賑災十策中第一策來說,以工代賑,老夫記得是齊景公要修建路寢,齊大夫晏子因路寢之役以賑民。”
“而后,楚恒公年間,楚地爆發大水,借用此思想,結果非但沒有恢復災情,反而因為流民聚集過多,導致瘟疫橫行,水災加上瘟疫導致的流民擴大何止十萬。”
“今,你這個庶子為了搏陛下歡心,竟然將此禍國殃民之舉,再次提出,這不是狼子野心是什么?”
馮劫話語引經據典,再加上多年身為御史大夫,鍛煉出來的口舌之利,讓一旁想要辯解的王綰都無從下口。
贏文用眼神示意王綰不必開口,隨后親自走下高臺,來到了馮劫的面前,目光炯炯,沒有絲毫懼意。
不知為何,看著贏文這般自信,剛剛感覺自己已經找回面子的馮劫,此刻竟渾身發虛。
哼!
贏文冷哼一聲,看了一眼馮劫,出言譏諷道:“難道我大秦朝堂,三公九卿竟是這種只知道斷章取義,逞口舌之利之劣徒?”
“你!”
馮劫手指贏文,大聲呵斥:“明明是你的陰謀被我揭發,你……你巧舌申辯罷了。”
贏文并未理會馮劫,犀利的目光掃過朝上眾臣,面露不屑之色,其實對于大水過后的瘟疫問題,他早就早賑災十策中標注了出來。
滿朝的文武百官,不會沒有一人看到標注,只是怕因此得罪馮劫的父親,馮去疾。
畢竟,贏文未來的前途如何,還未可知。
為了贏文去得罪當朝宰相和御史大夫,在他們這些人精的眼里可不是什么劃算的買賣。
看著眾臣被自己問的啞口無言,甚至有得都已經低下了頭,贏文哼笑一聲,開口道:“好,那我便給各位解釋一番。”
“以工代賑,相信諸位都明白,把軍隊調度所費的錢糧,用來雇流民抵御水災,重建受災區。”
“瘟疫的主要來源有三個,第一水不流動,必至污濁。流民飲用臟水,容易引起不適,因此要讓水流動起來。第二,糧草受潮,在加上流民體弱,容易引起瘟疫。第三,流民聚集,導致瘟疫出現會極快傳染。”
馮劫聽完贏文所說,冷汗不禁唰唰流下,口干舌燥,但在文武百官的注視下,他還是硬著頭皮厲聲道:“這些事,大家都知道,如何解決才是重中之重。”
見馮劫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樣子,贏文也不在藏著掖著,是時候亮出自己的底牌了,道:“利用筒車系統可以使河水流動起來,自我過濾。糧草問題可以用粟米與豆腐干同時食用,流民聚集便分工分區,即便有瘟疫,也可以限制在一定區域內,再讓醫官介入,萬事皆休!”
“具體的事項,賑災十策里都有詳細記錄。馮劫,你還有何話說?”
贏文說到最后,直接站在馮劫面前,一聲鏗鏘有力地質問,更是讓馮劫面色發白,無言以對。
將目光從馮劫身上移開,重新登上殿中高臺,俯視文武百官,一字一句,道:“諸位,還有何疑慮,盡可說出,我贏文一一解答!”
這一瞬間,仿佛將天穹捏于股掌之間。
王綰目露精光,看著以一己之力,壓下文武百官,立于皇帝之側的贏文,直接高呼道:“小公子所書賑災十策,有大利于國,臣附議!”
淳于越也站了出來,力挺贏文,道:“臣,附議小公子賑災十策,此乃救萬民于水火良策也!”
其余文武百官在兩人帶頭下,也忙不迭行禮,紛紛道:“臣附議!”
全朝上下,一片附議之聲,只有馮劫面若死灰,呆若木雞的愣在原地。
眾臣已經疑慮盡消,但贏文還有最后一件事沒有做。
立威!
借此事立威!
恩威并施,才能讓眾臣徹底折服,才能在賑災的過程中讓那些心懷不軌之徒,放棄掣肘的心思。
贏文一聲暴喝:“馮劫!”
還不相信自己已經輸的馮劫,聽見這一聲大喝,瞬間癱坐在地。
“爾為一己之臉面,竟萬民生死于不顧,這才是真正的禍國殃民。”
“主憂臣辱,主辱臣死。你可清楚?”
“君君、臣臣、父父、子子,此乃天道,你忤逆陛下,又當如何?”
“不思為國解憂,不理百姓生死,欲依靠投機取巧搏得忠臣之名,可是為人之道!”
“念你多年苦勞,免去牢獄之災,中郎令何在!”
兵戈之聲響起,手持秦劍,身穿黑甲的蒙毅帶著一隊郎官進入麒麟殿內。
贏文怒道:“將馮劫拖出去,重打五十軍棍,閉府思過。”
五十軍棍,聽到這個數字。
麒麟殿中文武百官皆是凝息屏氣,不敢再多出一言。
代朕聞事,這四個字的內涵,便是代用皇權,已經給了贏文最大權力。
五十軍棍,可不是一個小數目。
一般人十軍棍便已經皮開肉綻,三十軍棍就要臥床三月,五十軍棍只能是從閻王手里搶命。
“陛下,小公子僭越,他無權處置我!”
“陛下,陛下救我!”
“父親,救我啊!”
馮劫被拖出麒麟殿的時候,已經完全手足失措。
他身為御史大夫自然知道五十軍棍意味著什么,他要知道贏文竟如此霸道,說什么也不會為了搏名聲,去觸怒贏文。
馮去疾看著自己被拖出去的兒子,也是恨鐵不成鋼,暗暗搖頭,但也心生慶幸,若是祖龍來處置這件事,怕不是五十軍棍,而是直接斬首了。
蒙毅將馮劫拖到宮門,一聲聲慘叫傳進麒麟殿中。
“是誰在大聲喧叫啊!”
祖龍從龍椅上坐了起來,眼角還帶著睡意,但文武百官誰也不能相信祖龍在大朝之時會睡著。
贏文見祖龍醒了過來,也是趕緊開口道:“是御史大夫馮劫,他……”
剛想說清事情來龍去脈,祖龍揮了揮手打斷他繼續說下去,道:“朕知道了。”
這一句知道了,更是讓文武百官內心震驚不已。
就算棍打馮劫是祖龍默許的,那醒來后,也應該假意批評贏文兩句,安撫人心。
但,皇帝只是輕飄飄地說了一句知道了,這其中釋放的信號,更讓眾臣心中震驚不已。
祖龍掃了一眼文武百官,開口詢問道:“文兒,你還有什么事嗎?無事散朝吧。”
贏文知道祖龍問出這句話,他的機會來了。
威已經立了,恩還是要有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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