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十年代還沒有胃鏡的技術,周曼婷說出病因之后,大夫讓她躺下按了按,然后給周曼婷開了張單子,讓她去做個胃透。
周曼婷喝了一肚子白乎乎的東西,顯些吐出來,她強忍著反胃,走進了胃透室,做完之后又等了半個多小時,片子終于出來了。
這個年代還沒有報告單,醫療的報告都需要醫生來出具,周曼婷不會看片子,就拿著去找大夫。
大夫看了看片子,又看了看周曼婷,然后小聲低估道:“不可能啊,你這么點的年歲,怎么可能得這種病?”
周曼婷本來沒有害怕,眼下看到大夫的模樣,心里不由有些緊張。
“大夫,到底是怎么回事啊?”
大夫推了推眼鏡,又看了半晌片子。
搖了搖頭道:“周同志,我懷疑你可能得了胃癌。”
“什么?”
周曼婷雙眼大睜,吃驚的看著大夫,舌頭都有些不好使了。
“大夫,您……您沒看錯吧?”
大夫又吵了半晌片子,憐憫的說道:“片子上顯示的非常清楚,你的胃部有團陰影,不是什么好東西,我勸你還是想吃什么就買點吧,這個病咱們現在看不了,你再查下去也沒什么意義。”
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,一下子就把周曼婷給擊暈了。
怎么可能,她的身體一向健康,只是偶爾胃疼一下,怎么就得了這種病?
上輩子她也不是因為病死的,而是飛機出了事兒。
根本就不是她的體質。
可片子上確實有團陰影,連她這種外行都看出來了,那就證明大夫說的是真的。
周曼婷怎么也無法相信,就在自己事業剛剛起步的時候,老天爺卻跟她開了這樣一個玩笑。
這簡直就是天大的噩耗。
她在辦公室里站了好半晌,才失魂落魄的走出了醫院。
仿佛為了配合她此時的心情,天空竟然下起了小雨,冰涼的雨水落在周曼婷的臉上,透著一陣刺骨的寒。
眼前的路逐漸模糊,周曼婷已經分不出滴下來的是淚還雨。
她不知道老天爺為什么這么對她,好不容易這一輩子父母雙全,還找到了心愛的男人,事業也正要進入正軌,然而這所有的一切,都被一張診斷給毀了。
回想這一年多的奔奔波波,周曼婷忽然覺得這一切都是個笑話,到頭來仍然是一場空,什么都沒有得到。
她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陸宇深,她答應過他,要幫他開物流,也想過要為自己父母主婚,給他們買大房子,讓他們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。
她還要給王阿姨老兩口養老,還要看著陸宇寧與陸紅月考上大學,看著他們找到體面的工作,看著他們結婚生子。
她想要給陸宇深生孩子,以及給他買最好的摩托,這些她都記得,然而卻什么都實現不了了。
她問過大夫,自己還能活多久,大夫說頂多半年。
可是半年又能做些什么呢。
什么都做不了!
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此時究竟是傷心,還是難過,亦或是不甘。
此時,她的大腦已經無法思考了。
滿腦子想的都是大夫的那句話,你這個病現在治不了。
別說這個時代,就算是在現代,也沒人能攻克癌癥這個難題。
她已經沒有希望了。
如果上輩子成了植物人,沒準死了還能穿回去。
可她遭遇的是飛機空難,恐怕連一塊碎骨都找不到了。
想到這,周曼婷不由又是一陣苦笑。
“曼婷,你怎么了?”
一件衣服遮在了她的頭頂,一只手臂將她攬到了懷里。
那股淡淡的香皂味道鉆入了鼻腔,周曼婷麻木的回過了頭。
映入眼簾的是張充滿了擔憂的臉。
她愣愣的看著那個人,足有一分鐘之久,忽然轉過身,抱住了陸宇深,眼淚就如天上的雨水,滂沱而落。
此時,周曼婷終于明白為什么有那么多人不愿意死?
哪怕有一口氣,他們也要活著。
那是因為有太多的牽掛,太多的不舍。
人人都言斷舍離,但是這舍離又豈是那么輕易就能斷的。
“曼婷,你怎么了?”
看著媳婦不說話,陸宇深緊張不已,
他輕輕地拍著周曼婷的后背,在她耳邊一遍一遍的問著。
陸宇深本來想回家洗洗衣服,再去飯店接孩子,卻在路上看到了失魂落魄的周曼婷,眼見她呆呆的走在雨里,陸宇深的心都要碎了。
“是不是誰欺負你了?到底怎么了,你快說呀?”
聽著陸宇深逐漸狂躁的聲音,周曼婷慢慢清醒了過來。
她抬起了被雨水和淚水模糊的臉,扯著唇角笑了笑。
“怎么會有人欺負我呢,我是那么好欺負的嗎,只是突然想到了我死去的媽,心情有點難過,她去世那天也下著這樣的雨。”
周曼婷用力的吸了吸鼻子,聲音仍然帶著幾分哽咽。
陸宇深皺著眉頭瞧著媳婦兒。
“真的?你沒騙我?真的不是在蘭江市出什么事了嗎?”
“李浩和佟中磊都是我的朋友,也是我的客戶,你覺得他們會對我不好嗎,而且這陣子我一直住在李老家,誰敢動我一手指,李老的棍子早就掄上去了。”
周曼婷站直了身體,改拉住了陸宇深溫熱的大手。
“我真的是想到了我媽,心里突然有些難受,見到你,我已經好多了。”
陸宇深用力的抱住了周曼婷,輕聲哄道:“別胡思亂想了,有我在呢,以后再下雨,我一定會早早回來陪著你,不讓你難過。”
陸宇深的話讓周曼婷心口發酸,猶如刀絞一般的難受,她強忍住了眼淚,朝他笑了笑。
“好。”
“先回家,你都淋濕了,著涼胃又該疼了。”
陸宇深將外衣披到了周曼婷的身上,自己只穿了一件襯衫,周曼婷伸手撥開了衣服。
“你穿吧,我的胃不會有事兒的。”
“聽話。”
陸宇深硬把衣服給她披上,旋即把她橫抱起來,大步流星的朝家走。
周曼婷掙扎了一下,便縮在了陸宇深的懷里。
這樣的溫暖不多了,她很想多感受一會。
她伸出了微涼的手,用力的抓住了陸宇深的衣襟,仿佛抓住了生命中最后的一顆稻草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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